外卖员的反击


暴雨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时,陈峰的电动车在路口打滑了。餐盒里的汤洒出来,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,也泡软了订单小票——顾客备注着“超时就差评,投诉到你封号”。

他咬着牙把车扶起来,看见后视镜里有辆黑色奔驰正对着他按喇叭。车窗降下,露出张不耐烦的脸:“赶紧滚,挡路知道吗?”

陈峰没理,弯腰捡散落在地的餐品。奔驰突然往前蹭了半米,保险杠差点撞到他的腿。他猛地抬头,认出来这是住在锦绣华庭的赵老板,上周送海鲜时见过,据说开着家装修公司,专坑农民工工资。

“聋了?”赵老板推门下车,鳄鱼皮皮鞋踩在水洼里,“耽误我接孩子,你赔得起吗?”

陈峰看着对方手腕上的金表,突然想起老家的媳妇还在医院等着化疗费。他深吸一口气:“对不起,我马上挪。”

“挪?”赵老板突然踹倒他的电动车,“你这破车刮了我的漆,赔五万块再说!”

雨更大了。周围渐渐围拢起人,有人掏出手机录像,却没人敢出声。陈峰看着摔碎的餐盒,那是他跑了三小时的收入,够媳妇一天的药钱。

“我没钱。”他的声音在发抖。

“没钱?”赵老板突然抓住他的衣领,“那就去你家抢!我知道你媳妇在市一院住院,要不要我去‘探望’一下?”

这句话像冰锥扎进陈峰心里。他猛地推开赵老板,对方踉跄着后退,突然从车里拿出根高尔夫球杆:“反了你了!”

球杆带着风声砸过来的瞬间,陈峰侧身躲开,顺手扯住对方的胳膊。他年轻时在砖窑厂搬过砖,力气比常年养尊处优的赵老板大得多。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赵老板惨叫着蹲在地上——胳膊被拧脱臼了。

周围爆发出惊呼。陈峰捡起地上的手机,点开了录音功能:“你刚才说要去医院找我媳妇麻烦?再说一遍。”

赵老板疼得脸发白,却还嘴硬:“你等着,我认识公安局的人,让你牢底坐穿!”

“是吗?”陈峰突然笑了,举起手机对着围观人群,“大家听听!这位赵老板不仅故意伤人,还威胁要报复我家属!对了,他公司欠着二十多个农民工的工资,有人要一起去劳动局举报吗?”

人群里突然炸开了锅。一个穿工装的大叔挤进来:“我就是被他欠薪的!去年的工钱到现在没给!”

“我也是!他说不给就别想在这城市待着!”

警笛声由远及近时,陈峰突然想起什么,从湿透的外套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。里面是上周帮赵老板家送文件时,无意中看到的工资单复印件,上面清楚记着欠薪总额——五十八万。

他把证据递给警察时,赵老板还在嘶吼:“我姐夫是区长!你们敢抓我?”

这话让带队的警察皱起了眉。陈峰趁机补充:“他刚才还说认识公安局的人,涉嫌威胁执法人员。”

下午三点,陈峰在警局做完笔录出来,手机响了。是劳动监察大队打来的:“陈师傅,我们收到你提交的欠薪证据了,已经联系了赵老板的公司,他们承诺三天内结清所有工资。”

挂了电话,医院的护士也发来消息:“陈哥,赵老板的家属刚才来过,交了两万块住院费,说是‘赔偿款’。”

雨停了。陈峰站在警局门口,看着天边透出的阳光,突然觉得后背的湿衣服没那么冷了。他蹬着修好的电动车往医院赶,路过菜市场时,买了只老母鸡——媳妇念叨好几天了。

病房里,媳妇正靠在床头看手机,屏幕上是赵老板被带走的新闻,标题写着《欠薪老板寻衅滋事被拘,区纪委介入调查其亲属》。

“你可算回来了。”她笑着擦去他脸上的泥点,“刚才护士说,有十几个农民工要来看你呢。”

陈峰把鸡汤放在床头柜上,握住她的手:“钱的事解决了,安心养病。”
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落在床头柜的缴费单上。陈峰看着上面“余额充足”的字样,突然想起早上摔碎的那份外卖——平台刚刚打来电话,说免单还额外赔偿了三倍,备注里写着“致敬有骨气的劳动者”。

走廊里传来喧哗,是那些农民工大哥们来了,手里提着水果,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。陈峰起身开门时,听见有人在喊:“陈兄弟,今晚咱请客,必须喝两杯!”